第九百九十章 士为知己者死
浩气门暂时告了一段落。
解决了暗中的麻烦，斗篷人又将目标对准了明面的魔人党，只需控制住这两大势力，便等于绑住了卓沐风的双手。
到了那时，对付卓沐风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。之后便可利用形势，主动制造良机，将卓沐风掌控于鼓掌之间。
这种事情，斗篷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做，无论是他还是明叔，都相信这个过程绝不会出任何差错。
而卓沐风这一边，同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。苏芷兰原本每隔三天，就会向斗篷人方面传递情报，后来应斗篷人要求，变成了半个月一次，显然已经开始‘相信’她。
期间苏芷兰借机询问过妹妹的事，对方告诉她，妹妹生命无忧，只要她好好做事，总有一日会让她们姐妹团聚。
“姑爷，依楼某所见，那边又想对青煞流动手了。”这一日，楼临轩迈步走入了书房，说出一个重大消息。
卓沐风惊得站起来，此事他早就听楼临轩说过，当时只是对方的预判，不由问道：“他们有了具体行动？”
楼临轩：“楼某在一些关键据点，都设计了特别的排查手段，昨日消息传来，说是发现了端倪。那个斗篷人果然厉害。在此之前，楼某一次次将青煞流转移，又采用了多种障眼法，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查到了，此人的手段当真不可小觑！”
经过一次次的，卓沐风早已对楼临轩佩服得五体投地，深感不如。连对方都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，出声感慨，无疑变相证明了斗篷人的可怕。
卓沐风不禁暗暗庆幸，幸亏自己这边还有一个楼临轩，否则别说接下来的事，一次妄图设计斗篷人就得吃个大亏，自己的底牌什么时候被人摸透都不知道！
哪能像现在这般，不仅反设计了对方，又在对方动手前，提前发现了端倪。卓沐风光想想就后怕，由衷道：“楼伯伯，真乃小侄的救命恩人也！”
楼临轩摇头道：“姑爷不必如此，楼某也不过是竭尽所能，但胜负谁属，犹未可知。”
卓沐风却对楼临轩信心十足，大笑道：“楼伯伯不必自谦，依小侄看，双方前一次交锋，已是楼伯伯占了风，这一次又被楼伯伯洞悉，必能趁势再胜一场！”
没想到对方如此看好自己，但楼临轩却很清醒，凝声道：“一次侥幸得逞，其实是楼某占了大便宜。姑爷不妨想想，斗篷人固然神秘，可我们却对他有了较为模糊的认知，应对自然慎之又慎。
但斗篷人却不知楼某的来历，他在明，楼某在暗，很多事情难以预防。若是让他知道，怕是一次的计划就得失败。
从此人一系列的行动看，他的心机，见识，手段，乃至处事之谨慎，皆是楼某生平仅见，稍有大意，便可能遭其反噬。不瞒姑爷，楼某这些时日，可从未睡过一个好觉！”
卓沐风听得沉默，果见楼临轩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倦。
他很清楚，纵然对方神机妙算，但之前一系列的布局，无一不是繁复庞杂，换成普通人，别说想不出来，想出来也只会漏洞百出，不可能骗过斗篷人。
最简单的一点，如何编造一系列的谎言，让白剑飞去篡改那些浩气门叛徒的记忆，就是一大难题。一旦谎言中的任何部分出了差错，被看出破绽，便是功亏一篑。
让卓沐风自己去干，还不如让他自杀算了，想想就累得慌，忙道：“楼伯伯也不必太过操劳，要注意休息。”
楼伯伯挥了挥羽扇，道：“这次来，是想问问姑爷，巴龙和方小蝶可曾回来？和次的浩气门一样，青煞流必须要牺牲一部分。但时间急迫，需要有人前往坐镇，按照楼某的指令执行计划。”
听到这话，卓沐风的表情一阵黯淡，眼中闪过忧虑悲痛之色。看到这幅样子，楼临轩就明白了，那两位姑爷最亲近的心腹，仍然下落不明。
自从半年多以前，那二人为了掩护姑爷，主动抵挡住东周皇室的沐子宸后，至今不见踪影，生死不知，楼临轩亦为之暗暗可惜。
那二人与卓沐风的关系，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背叛，又有如此超卓的武功，实在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。但事已至此，多想也无异。
“既然这样，楼某只能亲自前往，主持大局了。”
“那怎么行？此去危险重重，万一楼伯伯有个好歹，后果将不堪设想。”
“若楼某不去，情势怕会失控。青煞流乃是姑爷的重要臂助之一，绝不能落在斗篷人手中。”
卓沐风想要相劝，却不知从何劝起，见楼临轩执意要走，卓沐风急道：“青煞流是重要，但楼伯伯的命更重要。青煞流没了就没了，我却不能失去楼伯伯！”
这情急之下的剖白，令楼临轩怔了好一会儿，眼神微微变化，笑道：“姑爷不必为楼某担心。而且楼某去之前，必会写下一系列的后续计划。若楼某不幸出事，姑爷只需按照那个计划，固然会有所牺牲，但以姑爷的能力，当可从乱局中抽身。”
卓沐风：“楼伯伯莫要误会，我并非因为你的能力才这么说，在我心中，你和义父义母，宋叔叔，闵姑姑他们一样，都是我在此世的亲人，我绝不愿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出事。情势发展到这一步，大体都是因为我卓沐风的自私，让你们为了我牺牲，我将永生难安。”
摇着羽扇的手停了停，楼临轩微笑道：“楼某会将这番话告诉宋乐乐他们，让他们保重自身。”
言外之意，他仍然要去。这恐怕不是意气用事，卓沐风隐隐意识到，楼临轩外表谦和，实则性情高傲，他是把斗篷人视作了对手，不惜冒险也非要斗一场不可！这种人，一旦打定了主意，旁人很难改变。
没办法劝了，劝都劝不住。卓沐风又急又无奈，正无措间，突然一拍脑门，低叫道：“楼伯伯稍等！”
他快步回到书桌后坐下，拿起笔挂的毛笔，扯来宣纸，蘸墨后奋笔疾书，一直写到天色昏暗。
楼临轩因为站久了，都不得不坐在了靠窗的椅子，以好奇和疑惑的眼神观察着对方奇怪的举动。
桌的宣纸已经叠了寸许高，洋洋洒洒的字迹怕是不下十万，也就是卓沐风运笔如飞，换成普通人怕是得写一个月。
直至府内都亮起了灯笼，初冬的寒风一丝丝吹入房中，卓沐风才终于搁下了笔，抬起头，起身笑着将一叠写满的宣纸递给了楼临轩。
楼临轩也连忙跟着站起，下意识接过后，问道：“敢问姑爷，这些是？”
卓沐风：“这是魔门的十大奇功，十二圣地不是有十门无绝学吗？指的就是这些。不过楼伯伯手中的十大奇功，乃是完整版本，不像十二圣地，除了天佛典和紫罗九重天，都只有半部。”
浑身轰然大震，楼临轩的目光从纸移开，以不可思议的震撼眼神盯着卓沐风，几疑身在梦中。
当初卓沐风连万化魔功都给过他，他倒不至于过分失态，但心情震撼却是难免的。
这可是十门无武学，而且其中八门不是早就失传了吗？连魔门内部都已绝迹，简直无法想象卓沐风是怎么得到的。
眼前这位姑爷，缺点一大堆，可优点同样明显，其他方面不提，单是这大方二字，怕是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几个能媲美的。
如果是别人得到了万化魔功，恐怕都得当成宝贝攥着，连妻子儿女都未必肯轻传，这位倒好，直接送给他们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叔伯们。
如今宋乐乐等人待卓沐风亲如子侄，恨不能以命报之，何尝不是被对方的亲近和信任所感动？
就算是他楼临轩，不也是因为万化魔功的事，对这位姑爷更心了一层吗？否则以他的经历和格局，真当他那么容易招揽？
但楼临轩没想到，自己练不成万化魔功，这位姑爷转手又送了十大奇功。
谁都知道无武学能不能练成要看运气，但如果样本够多，碰中的几率自然更大。客观来讲，这十大奇功加起来的价值，比不能修炼的万化魔功要大十倍百倍！
卓沐风叮嘱道：“楼伯伯切记，一旦记住之后，立刻将这些纸烧干净，要是被魔门那几个家伙发现，怕是不好收场。”
楼临轩问了一句：“姑爷就如此放心我？不怕楼某练成了绝世武功，将来不受控制吗？”
卓沐风：“楼伯伯本为一朝之重臣，却因救命之恩，甘愿为义父鞍前马后，这等品性，还有什么不可信的？何况不是小侄夸口，武功方面，楼伯伯就算修炼一辈子，拍马也赶不小侄。”
稍怔之后，楼临轩蓦然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得眼睛略带湿润，又很快以内力蒸干。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，只点点头，便怀揣着十大奇功离去。
但心中，却当真掀起了惊涛骇浪。以他沉淀数十年的心性，这一刻都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荡情怀。